胡须小说网提供morgam所著小说新仙鹤神针在线阅读。
胡须小说网
胡须小说网 仙侠小说 同人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科幻小说 推理小说 军事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架空小说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小说排行榜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耽美小说 总裁小说 武侠小说 乡村小说 综合其它 都市小说 玄幻小说 短篇文学 言情小说 灵异小说
好看的小说 谋妃倾城 杀手狂妃 替身前妻 妃临城下 绝宠魔妃 爹地强悍 神医弃妃 暗夜魔妃 蛇王选妃 商女青鸾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胡须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新仙鹤神针  作者:morgam 书号:35889  时间:2017/7/26  字数:29054 
上一章   龙玉冰失足 苏飞凤痴情    下一章 ( → )
龙玉冰熄去松烛,退出李青鸾卧室,茅舍十分寂静,静得使人顿生凄凉之感,她缓步踱出篱笆,向梅花林中走去。幽幽梅香,扑鼻沁心,但却无法涤除她中起伏的思,一缕情丝,万千愁怀,了她十几年静修之心。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起自她身后,问道:“这样深夜了,师妹怎么还没有安歇?”

  龙玉冰转身望去,只见黄志英倚在一株梅树旁边,和她相距只不过两三尺远。

  因她正想心事,耳目失了灵敏,竟没发觉黄志英在她身侧,不觉心头微微一震,定下神,淡淡笑道:“这等深夜,你还到这里干什么?”

  黄志英走近两步,轻声一叹道:“我心中积存了很多话,想和你谈谈。”

  龙玉冰皱起柳眉,道:“深更半夜,有什么好谈的,有话明天说吧。”说完,转身走去。

  她这几年之中,虽对黄志英处处回避,但像这等面对面的拒不交谈,还是初次,只使得黄志英呆了一呆,仍楞在原地。

  龙玉冰走了几步,忽然感到这样做太使人难为情,停住步,回过头道:“师兄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么?”

  黄志英本早想了很多话,但被龙玉冰冷冰冰的一口拒回,不仅大为尬尴,而且伤透了心,哪还能说得出口,讪讪一笑道:“我…我没有什么要紧事,师妹心情不好,我也不打扰你了。”说完,又一声长长叹息,转身缓步而去。

  龙玉冰目睹黄志英绕过几株梅树不见,心中泛上无穷的感慨,想起大师兄十多年来的呵护爱惜,不黯然神伤,重重一跺脚,滚下了两行清泪,缓步走回茅舍。

  推开李青鸾房门,点燃起松油火烛,和衣躺在上,只觉中填了痛苦委曲,忍不住伏枕低泣起来。

  越哭越觉伤心,怀幽伤,一哭全,只听哭声愈来愈大,当真是哀哀绝。

  突然间,案上烛光摇颤,两扇门大开,李青鸾、白云飞一先一后地走进来。

  龙玉冰翻身跃起,李青鸾已奔到她身侧,一脸茫然,望着她问道:“冰姊姊,你有什么伤心事呢?告诉我好吗?”

  白云飞两道冷电似的眼神,从龙玉冰脸上掠过,投注枕畔,看着那一大片被泪水浸单,微微一颦秀眉,眼光又投落在龙玉冰脸上,神色凝重,一语不发。

  龙玉冰只觉她两道炯炯的眼神如剑,直看透人的五脏六腑,不自主地扭转了头,不敢再和白云飞目光接触,抹去脸上泪痕,下了木榻,摇摇头笑道:“我是想起凄苦身世,忍不住大哭一场…”

  李青鸾叹口气,接道:“是啦!你一定想起爹娘,我想起爹娘时,也大哭一场。”

  龙玉冰凄然一笑,道:“嗯!师妹猜得不错。”说着话,走出室外。

  白云飞一直没有开口,直待龙玉冰背影消失,才回过头对李青鸾笑道:“你师姊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

  李青鸾道:“不错,想起了爹娘,谁都会难过的。黛姊姊,你的爹娘可好吗?”

  白云飞被她问得眼圈一红,淡淡一笑,道:“我的身世说起来话长,而且也很凄凉,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李青鸾走到门口,龙玉冰已失去向,她在不到一年时间中,连遇重重变故,增长了不少见识,看悟空房中一片漆黑,知师伯尚未回来,缓缓转身,走到白云飞身边,道:“姊姊,你说我师父和悟空师伯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白云飞笑道:“你师父和悟空师伯,大概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他们能否找到你大师伯,却又很难说了,明天我们骑着玄玉灵鹤在这附近寻…”

  她话还未说完,突问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白云飞星目凝神,向外一扫,笑道:“你师父和悟空师伯都回来啦。”

  李青鸾转脸向外看去,只见一片夜,哪里能看得清楚,要知白云飞和李青鸾都在室内,烛火高烧,全室通明,由明看暗,自是不易。李青鸾看不见室外情景,还待回头询问黛姊姊,突闻步履声响,悟空大师和玉真子一先一后进了房门。

  悟空大师肩负禅杖,玉真子背宝剑,两人脸色都很肃穆,眉宇间忧愁重重。玉真子进内勉强一笑,合掌对白云飞一礼,道:“多承姑娘援手,挽了鸾儿一命。”

  白云飞闪身一让,避开玉真子一礼,道:“鸾妹妹是人间至善至美的天使,也许有百灵护佑,所以晚辈才处处赶巧…”

  说至此一笑而住。

  玉真子还未及答话,李青鸾已走近她身侧,问道:“师父,可找到了我大师伯吗?”

  悟空大师叹口气,接道:“我和你师父分头寻找,走遍附近十里之地,只在一处突出的冰崖上,见到了两人搏斗的痕迹,你大师伯却不知哪里去了。”

  白云飞轻笑一声,道:“现在已近子夜,那绝壑之中,只怕更是黑暗,明天一早,我们再一起到那绝壑中去查看一下。”说罢,敛容间恢复了冷静神色。

  玉真子心中虽然不信白云飞能从千丈冰封的峭壁间下去,但却不好多问,淡淡一笑,合掌告辞。悟空大师也跟着作礼,退出李青鸾卧室。

  两人走后,白云飞拉李青鸾双双登榻。李青鸾忍不住问道:“黛姊姊,玉箫仙子为什么要找武哥哥呢?”

  白云飞笑道:“她要找你武哥哥算账!”

  李青鸾奇道:“武哥哥拿了她的东西吗?”

  白云飞笑道:“他偷了玉箫仙子的心,还吃了人家偷来的一枚雪参果。”

  李青鸾先是一怔,继而长长地叹口气,道:“我知道啦,玉箫仙子心里喜欢武哥哥,所以找上金顶峰来看他,嗯!武哥哥人好,什么人都喜欢他,黛姊姊,你心里喜欢他吗?”

  白云飞听她问得直截了当,不觉也是一呆,只感粉脸发热,微微一笑,道:“夜很深了,咱们该休息啦,明天还得去找你大师伯呢。”

  一宵易过,次一早,白云飞和玉真子等赶到那冰崖所在查看。

  那是一座高云霄的绝峰,四周都是拱绕的山势,在高峰下百丈深处,果有一处突出的冰岩,大约有半亩地大小,上面十分平滑。

  白云飞突然仰脸作啸,一缕清脆悠长的啸声,直冲天上,声音听上去不大,但清越深长,历久不绝,划空分散四外。

  她连作了三声长啸后,突然纵身一跃,由绝峰之颠直向突出冰崖飞去。

  因那冰岩距峰顶不下百丈之远,一口气提不住,势必要撞到冰岩上摔得粉身碎骨,玉真子、悟空呆了一呆后,双双一进步向下探望。

  听见白云飞头下脚上,快如流星飞泻,将到冰岩之际,陡然一个翻身,仰脸对两人招手。

  悟空大师转身望了玉真子一眼,叹道:“这人轻功之高,简直是闻所未闻,她这飞落冰岩身法,不知是不是武林中所说的凌空虚渡?”

  玉真子见白云飞不停招手相催,无暇再作多想,当下答道:“她一身本领,使人高深难测,必是大有来历之人,我们先游到冰岩去,看她有什么话说?”

  悟空大师回头对李青鸾道:“骛儿,你就守在这山峰上,我和你师父下去。”他在说话之时,玉真子已施出壁虎功贴着石壁向下游了两三丈远,便赶忙也施出壁虎功,急急追下。

  两人落足在冰岩上时,白云飞正在默查这冰岩上留下的痕迹,只见不少零的脚印,陷入冰中。悟空大师、玉真子见她全神贯注。倒是不便打扰,只得静静地站着。

  白云飞查完那冰岩上留下的脚印,不微微一皱眉头,转脸对两人说道:“他们打得很是烈,以这冰岩上脚印痕迹推断,谁也没有占到优势,这脚印是他们运集内功相搏之时所留…”说至此处,突然一跃,到了冰岩边缘。

  只见那悬空的冰岩,果然有一处崩沉痕迹,向下探望,黑沉沉深不见底。

  玉真子追到白云飞身侧,问道:“两人都运集内功相拼,只怕难以分心旁顾,看来他们两人,都随那崩沉的一片冰岩,葬身在万丈绝壑中了。”

  白云飞道:“看这冰岩上留下搏斗痕迹,实在难说,只有晚辈到深谷中查看后,才能断言。”

  悟空大师道:“这绝壑深不见底,只怕不易下去?”

  白云飞仰脸又一声清啸后,笑道:“除了驭剑飞行外,再好的轻功也难下去,晚辈虽略通驭剑窍诀,但尚无此功力。”

  白云飞一语甫毕,突闻长空鹤唳,一只巨大的白鹤,由空敛翼直下来,待距冰岩丈余高低时,突然双翅一展,轻飘飘落在白云飞身边。

  玉真子暗道:我怎么把她的大白鹤忘记了,有此灵禽相助,上下这千丈绝壑,就不费力了。

  白云飞跃上鹤背,巨鹤立时展翼冲霄,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后,直向深谷中沉落。但见一点白影,愈来愈小,逐渐消失在深涧蒙蒙的雾中。

  白云飞落到谷底,跃下鹤背,打量四周景物,只见到处都是积水,寒袭人肌骨。这道山谷虽然很深,但却不宽,而且很短,白云飞细查全谷,不见玄清道人和玉箫仙子踪迹,心中暗忖道:这谷底壁间,尽被坚冰封冻,不会有蛇兽存在,如果两人真堕下那崩沉的冰岩,摔在这山谷之中,不难找出残骸血迹,既然找不出一点痕影,两人必在那冰岩崩沉时,跃出了险地。

  她在那山谷中寻找了一阵,不见可疑之处,立时纵跃上鹤背,巨鹤一声长唳,仰首直向上冲,巨鹤刚到那冰岩上面,白云飞由鹤背一跃而下。

  玉真子一脸焦虑紧张神色,上去问道:“白姑娘,可寻到两人的…”她本想说“可寻到两人的尸体残骸了吗”哪知说至一半,再也接不下去,两道眼神却盯在白云飞樱上,一瞬不瞬,心中七上八下,脸上也变成了铁青颜色。

  因为玄清道人的生死存亡,就决定于白云飞一启口之间,玉真子如何不急?

  只见白云飞微微一摇头道:“那绝壑之中,到处是坚厚积冰,连一条蛇、虫也难生存其间…”

  玉真子泪涌眼眶,接道:“人若摔将下去,只怕要粉身碎骨。”

  白云飞笑道:“晚辈查遍涧底,始终没找出一点残骸血迹。”

  玉真子松了一口气,叹道:“两人既未失足跌入绝壑,行踪实使人费解得很,难道他们比武踏崩一片冰岩后,又移往别处去了?”

  白云飞笑道:“这倒不会,这冰岩上地方还大,足够他们两人动手,他们要离开这冰岩,确使人难猜出其中原因。”

  悟空大师道:“会不会另外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云飞沉一下,点点头道:“不错,必然有一件比他们比武更重要的事发生,才使他们暂时罢手…”话至此处,突然咦了一声,纵身跃到断崖下面。

  玉真子、悟空大师也紧跟着追跃过去,顺着白云飞眼一看,只见那断崖间积冰上,用宝剑刻着“武儿遇险,赶赴救援”八个潦草的大字。看那字迹东倒西歪,即知玄清道人走得十分匆忙。

  这八个字,搅了白云飞一片芳心,仰脸清啸,巨鹤应声而下,一纵身跃上鹤背,正待催鹤飞起,悟空大师突然一进步,说道:“白姑娘请暂留步,老衲还有几句话说。”

  白云飞急道:“鸾妹妹伤势已经痊愈,不会再有顾虑…”

  悟空道:“这崖间字迹,恐已数之上,姑娘不知他们去向,如何个追法?”

  白云飞呆了一呆,答不上话。

  玉真子道:“急也不在一时,我们先回茅舍去,从长计议,然后分头追寻。

  白云飞跃下鹤背,一跺脚,道:“玉箫仙子这婢,可恶极了!”

  悟空大师自和白云飞见面后,从未见过她这等焦急模样,紧颦秀眉,一脸愁苦,这一瞬间,才真正显她少女的情态。

  白云飞见悟空大师和玉真子四道眼神一直盯着她看,心中顿时警觉到自己神态失常,引起了人家的怀疑,一阵羞急,晕生双靥,定定神,淡淡笑道:“定是玄清道人老前辈正在和玉箫仙子动手时候,马君武恰巧赶到,被玉箫仙子点了他道,挟持而去…”

  玉真子摇摇头,接道:“武儿已得我大师兄全部真传,纵然打不过玉箫仙子,但三五招总可抵挡,玉箫仙子想擒他,还不是那么容易。”

  白云飞娇靥又是一红,暗道:不错,别说他已得昆仑派大部真传,单就是我传他的五行踪步,就足以对付玉箫仙子了。今天当真是急了心啦!怎么老往坏处想呢?

  悟空大师目睹白云飞情急神态,不觉心底里冒上来一股寒意,暗自忖道:看她对马君武如此情深,鸾儿的未来实在可悲,论武功才貌,李青鸾都不能和她比拟,就是玄清道人、玉真子都肯出面,只怕也管不了…他想到伤心之处,不黯然一声长叹。

  玉真子侧目看悟空大师慈眉愁锁,知他看出白云飞对马君武一片深情后,引起了心中不安,这件事情急不得,急则难免造成惨剧,只怕悟空大师出言讥讽,赶忙笑道:“我们先回茅舍去吧!只要有些眉目,不难找出他们去向。”说罢,复用壁虎功当先向峰上游去。

  白云飞乘鹤上得峰顶,李青鸾上去,问道:“黛姊姊,可找到我大师伯吗?”说着话拉起白云飞一只手,凝目深注,神情凄然。

  白云飞缓伸皓腕,拂着她秀发,答道:“你大师伯没有跌入山涧,他去找你武哥哥去了。”

  李青鸾脸上骤现喜,笑道:“大师伯本领很大,自然不会掉在山涧中,他既是去找武哥哥,我们就回到茅舍中去等他吧!”

  白云飞本想告诉她马君武遇险,玄清道人是赶去相救,但见她眉梢眼角洋溢着一片愉之,不忍使她焦急,淡淡一笑不再答话。

  这时,玉真子和悟空大师都已游上峰顶,四人一齐向梅林茅舍赶去。

  大约有顿饭工夫,到了茅舍,白云飞经过一路推想,觉出事情似和玉箫仙子的关系不大,马君武既是遇险,自不会亲身向师父求援,必是另一个人找到了玄清道人和玉箫仙子的拼搏之处,告诉他们马君武遇险之事,难解的是,什么人来传报这次警讯?马君武现在何处?是不是还活在世上?那突出的冰岩,距三元宫不过二十余里,玄清道人却不能赶回来通知一声,事情自然是十分紧急…

  玉真子见白云飞凝神沉思,连坐也不坐,知她正在用心思解其中疑点,也不打扰,回头低声对悟空大师道:“老禅师亲眼见过玉箫仙子和我大师兄动手情形,他们两个究竟哪个强些?”

  悟空大师道:“两人功夫在伯仲之间,劲力剑招,令师兄似略胜一筹,但轻身功夫,玉箫仙子要较高一着,她那空中翻转的身法,可算得是武林中少见的绝学。”

  玉真子一皱眉间,道:“如依老禅师所说之言,那武儿决非玉箫仙子挟持而去,不要说武儿已得他师父全部真传,单是大师兄守在身侧,也难令她如愿,关键在他们何以会知道武儿遇险的事,只要找出那传讯的人,事情就好办了。”

  白云飞突然嘴接道:“不错,晚辈也是这么想,只是那传讯之人,恐怕已走得不知去向,我们寻他,怕不容易,晚辈想先去追寻,两位老前辈不妨随后再去。”

  悟空大师摇着头,道:“天涯茫茫,你又到哪里去找?”

  白云飞凄凉一笑,道:“我只要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追索搜寻。”

  这当儿,李青鸾也听出了马君武遇险,霍然起身,走到白云飞身旁,黯然说道:“黛姊姊,你要找武哥哥,带着我一起去好吗?”

  白云飞点点头,道:“好,咱们现在就走。”

  悟空大师跃起急道:“不行,你们这等茫无头绪地去找,何异大海捞针,救人如救火,岂能拖延时,马君武如果真临危险,也等不了这长时间,这不是寻访仇踪,就是三年两载,都无要紧。”

  白云飞听得怔了一怔,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晚辈愿恭聆高见。”

  悟空大师想不到白云飞会如此反问,不觉也呆了一呆,沉一阵,道:“以老衲看法,与其盲目寻找,还不如坐守待讯,玄清道人老谋深算,如果事情棘手,他必然设法传讯三元宫,派人增援。马君武遇险警讯,可能促使玉箫仙子和三清观主暂消意气之争,如果老衲想得不错,他们两个人是联袂赴援。”

  白云飞暗想,悟空大师的话其中颇有见地,但她一颗芳心已尽投注在马君武身上,要等音讯,哪里能够,沉思良久,抬头笑道:“老前辈说得不错,但很多事往往会出人意外,晚辈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两位老前辈不妨守在金顶峰,等候玄清老前辈佳音,晚辈和鸾妹妹一起去追寻他们,如果得到消息,当令玄玉灵鹤传书,恭请赴援。旬之内,如仍找不出一点线索,自当重返这茅舍。两位如得玄清老前辈传来讯息,可留示说明去向,晚辈自当和鸾妹妹赴去相助。”

  玉真子道:“这法子倒不错,我们就以旬为期。”

  白云飞故作镇静,微微一笑,拉李青鸾缓步出房,仰脸长啸,招下灵鹤。附在李青鸾耳边笑道:“妹妹,你不是想骑大白鹤吗?今天我让你骑。”说着话,拉青鸾跃上鹤背,但闻一声长唳,巨鹤展开双翼,冲霄而起。

  悟空大师仰脸望着巨鹤消逝去向呆呆出神,白云飞带走了李青鸾,留给他一怀忧虑怅惘…

  玉真子看悟空大师两条慈眉愁锁,知他担心李青鸾安危,低声劝道:“老禅师尽管放心,以我看白云飞对李青鸾倒是一片真心爱惜。”

  悟空长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就好。”

  玉真子正待答复,瞥见龙玉冰快步而来,她看到了师父后,突然加快脚步,奔到玉真子的跟前,躬身一礼。

  这两天来,玉真子和悟空大师都在忙着找玄清道人,根本就没有留心到龙玉冰,此刻骤然见她,忍不住问道:“冰儿,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

  龙玉冰被师父问得心头一跳,道:“弟子昨晚曾来茅舍,和李师妹谈了一会后,回到三元宫中去了。”

  她不知昨晚师父是否也回到三元宫,所以回答过几句话后,立时现出不安神色,只伯玉真子一开口,揭穿了她的谎言。

  玉真子虽然看出了龙玉冰神色有点异样,但因她生纯厚,从来不说谎言,也没放在心上,点点头,又问道:“你掌门师伯,可在三元宫中?”

  龙玉冰听得师父问话,已知师父昨夜未回三元宫去,心中登时镇静下来,笑道:“掌门师伯现在宫中。”

  其实,玉真子也是多此一问,通灵道人自祁连山大觉寺归来之后,就潜心修炼内功,闭居丹室,很少外出,龙玉冰心中有数,是以答得理直气壮。

  玉真子转脸对悟空大师道:“老禅师请在茅舍中休息,我回三元宫去,看看大师兄是否有消息传来,同时请命掌门师兄,以便调派弟子,分访大师兄的下落。”说完,合掌一礼,转身而去。

  悟空大师心情怅惘,缓步走回茅舍。

  龙玉冰心悬曹雄,看准这机会,溜回自己居住的茅舍里,点菜肴,送给在石室养伤的曹雄。

  那时,曹雄正在贴壁倒立,运功疗伤。龙玉冰待他运功完毕,才把食物送上,曹雄突然想起那用指拂伤自己的青衣书生,问她是什么样人。

  龙玉冰笑着说:“相信你做梦也估不到那青衣书生原是个绝娇娃,她还对李师妹说,你是个坏透的人呢。”

  曹雄把脸色一沉,说道:“既然这样,你不要理会我好了。”

  说完话,接着大吃起来。

  龙玉冰被说得楞了半晌,才幽幽说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对我,我要是信她的话,也就不会这样待你了。”说着话,眼圈一红,泪水顺腮而下。

  曹雄抬头一笑,仍然继续食用肴饼。

  只是那微微一笑,似给了龙玉冰很多慰藉,遂擦去脸上泪痕,秋波含情,望着曹雄。

  曹雄吃毕放下筷子,又闭上眼睛养息。

  龙玉冰收拾好碗筷,静静地坐在一侧打量曹雄。这时,他少、少两脉已通,全身气血已可自由运转,灯光照耀之下,愈觉俊美可爱,嘴角间笑意隐现,神态更是人。

  要知曹雄本就长得俊俏、明,此刻,重伤初愈,在那明之中,又微现几分倦意,只看得龙玉冰心中怜爱横溢,不自觉移步到金环二郎身侧,握着他一只手,低声问道:“你的伤势,可觉得好了些吗?”

  曹雄只觉一只柔软、滑腻的玉手,紧握着自己左掌,心中一阵激动,再难运气行功,睁眼望着龙玉冰,笑道:“我已好转不少,大概再有两天,就可以完全复元了。”

  龙玉冰突然一声长叹,幽幽说道:“你的伤势好了,就要离开这里,不知哪年哪月,再能与你相见?”

  曹雄笑道:“生离死别,总是难免,那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龙玉冰听得一怔,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垂下头,默默无言。

  曹雄目光凝注在龙玉冰脸上,又道:“你们昆仑派门下弟子,都得穿着道装吗?那李青鸾为什么不穿?”

  龙玉冰心中一动,抬头望了曹雄一眼,又垂下头。

  曹雄也不再追问下去,又闭上眼睛调息,不自觉睡过去。

  待他醒来,天色已入了子夜,只觉身上盖着一件道袍,旁边侧卧着一个青色裹身紧装的少女,星目紧闭,睡得十分香甜。

  曹雄细看那少女,正是龙玉冰,半侧娇躯,微闻鼻息,粉面匀红,香气袭人,在莹莹灯光照耀之下,愈觉得娇态动人。

  曹雄看了一阵,突觉心中一阵跳动,越跳便越难以忍耐下去,他生本极冷僻,只问自己好恶,从不为人多想,伸手把龙玉冰抱了过来。

  龙玉冰好梦正甜,身子骤然被人一抱,立时惊醒过来,睁眼看时,不又羞又急,怒声叱道:“你要干什么?快些把我放开…”说着用力一挣,挣脱了曹雄的掌握。

  曹雄冷笑一声,道:“你还能走得了吗?”纵身一跃,如影随形般追去,左掌“乌龙探爪”猛向龙玉冰右肩抓下。

  这时,金环二郎功力全复,出手快速无比。

  龙玉冰骤觉劲风近身,反手一招“横架金梁”挡开曹雄左手,双脚连环飞起,猛踢过去。

  哪知曹雄陡然一个转身,让开两脚,直欺近身,左掌一扬,右脚疾上半步,欺人中宫,右手闪电攻出扣住了龙玉冰右腕,曹雄这几招变化,均是三音神尼手绘拳谱所载手法,龙玉冰哪里能够防守得住,微一怔神,已被曹雄紧紧抱住了。

  龙玉冰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已没有了抵抗能力,只得低声求道:“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地谈谈,你这样对我,不是爱我,我死在九泉下,也要恨你。”龙玉冰虽然极力挣脱,但是曹雄轻捏着了她尾龙、巨骨两处麻,龙玉冰毫无抵抗之力了。

  石室中的灯光,突然黑暗了下来。

  曹雄点制龙玉冰道的手法本极轻微,一刻工夫后,她受制道自行解开,但她已无力再挣扎反抗。

  灯光又重新亮起,龙玉冰的神志也清醒过来,痛定思痛,忍不住悲从中来,伏在曹雄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只觉心中涌集了无穷的委曲、痛苦,这一哭竟难遏止,而且哭声也愈来愈大,泪水浸曹雄前一大片衣服。

  蓦地里,一声断喝道:“什么人在里面哭哭啼啼?”

  这石室距口虽有数十尺距离,但因谷中幽静,又在夜阑之时,仍听得十分清楚。

  这一声断喝,直似巨雷下击,只听得龙玉冰五腑震,那喝声她异常熟悉,一闻之下,立时辨出是大师兄黄志英的声音。

  她收住哭声,定定神,对曹雄说道:“我大师兄来了,怎么办呢?”

  曹雄霍然站起,冷笑一声,道:“就是你师父来此,我也不怕,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把他杀了。”说完,顺手取过金环剑。

  龙玉冰急一把抓住了曹雄衣袖,泣道:“你不能出去杀他…”

  曹雄冷冷地反问道:“不杀他,他也未必能饶得了你。”

  龙玉冰道:“这个石室,是我们派中地,未得掌门师尊令谕,谁也不能擅入。大师兄和我是经掌门人指派轮管理这石室,故可自由出入,但这个月轮我当值,大师兄也不能随便进来,你暂隐在石中,我去设法把他骗走。”

  曹雄听她言辞柔和,不再坚持,放下金环剑,笑道:“这样做,只是太便宜你大师兄了。”

  龙玉冰不答曹雄问话,缓步出了石室。只见黄志英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横长剑,挡在那石口之处,看到龙玉冰后,微微一怔,退了几步,两道眼神却深注在龙玉冰脸上。

  那眼光中似挟着两把利剑,只看得龙玉冰心跳脸热,她不自觉地低下头,看看身上衣服,问道:“看什么?你难道不认识我?”

  黄志英道:“这等深夜之中,你躲在这石室里哭,想定有什么伤心之事?”

  龙玉冰被他问得一呆,道:“我…我…我是想起了自己凄苦的身世…”

  英志英无限关怀地慰道:“天已经快四更了,你也该回去休息,哭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得啦。”说罢,眼神中无限柔和、关注,停步相待,似是要和她一道同行。

  如在平时,龙玉冰尽可要他先走,但此刻,她却提不起这分勇气,只因她心中有着无限的愧咎,深觉对不起大师兄。凄惋一笑,道:“你在这里等,我去把石室中油灯熄了就来。”

  这半年多来,她对黄志英的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此刻,突然转变得十分柔和,只把黄志英喜得不断微笑。

  龙玉冰奔入石,那曹雄正倚壁斜坐,神态十分轻松。他一见龙玉冰奔入石室,笑问道:“你大师兄走了没有?”

  她此刻,说不出对曹雄是恨是爱,惟有用最大的忍耐,控制着心中的激动,凄凉一笑,道:“我大师兄在石外面等我,他要我跟他一同回三元宫去。”

  曹雄抬起头,望着她淡淡一笑,脸上神情十分冷漠。

  龙玉冰再也忍耐不住,只觉一阵心痛如绞,柔肠寸断,玉腕一扬,劈脸向曹雄打去。

  金环二郎右手一翻,扣住她玉腕,冷冷说道:“你大师兄现在在石外等你,你如果不能保持镇静,闹起来于你有什好处?”

  龙玉冰心头一凉,两行泪水顺腮而下,突然又变得十分柔弱,脸愁苦,幽幽说道:“你…你就忍得下心,不管我了?”

  曹雄仰起脸,一声轻笑,道:“你要我怎么样管你?”

  龙玉冰泣道:“我要你带着我走。”

  曹雄冷冷道:“你不怕你师父派人追杀你吗?”

  龙玉冰抬起头,用衣袖抹去脸上泪痕,无限娇羞道:“世界这样辽阔,我们找一处隐蔽地方住下,我…”

  曹雄摇头一笑,接道:“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办完,如何带你隐身安居?”

  龙玉冰呆了一呆“那你是存心弃我不管了?”

  曹雄还未及回答,突闻石外传来了黄志英呼叫之声,微微一笑,推着龙玉冰双肩,低声说道:“你师兄在外叫你,你先回三元宫去吧,以后的事,咱们慢慢再谈。”

  龙玉冰只怕大师兄闯进石,勉强收住眼泪答道:“你要在这里等我,我回金顶峰一趟就来。”

  曹雄只是微微一笑,避不作答。

  龙玉冰心中慌乱,讲完一句话,匆匆奔出石

  黄志英正等得心焦,见龙玉冰急奔而出,心中甚喜,上前问道:“师妹可是在打扫…”

  忽见龙玉冰两颊泪痕未干:不觉一怔,下面的话,随之中断。

  龙玉冰勉强一笑,道:“嗯!我在打扫石室,害你等久了。”

  黄志英皱皱眉头,接道:“那你哭什么?”

  龙玉冰抹去脸上泪痕,道:“我没有哭。”说着话,向前奔去。

  黄志英追在身后,几次言又止,两人沿着山谷,联袂疾奔。

  龙玉冰转过一个山角后,全力施展轻功,向前狂奔,她不愿和大师兄走在一起,因为黄志英的关怀慰藉,会加深她的愧咎和痛苦…

  她一口气奔到梅花林中,才放慢脚步,一阵阵清幽的梅香,渗入心脾,但却无法使她波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她索倚树坐下,仰视梅花出神。

  这时,已是四更过后,星光蒙,隐约可辨景物,看那盛放梅花,依旧风飘香,但是自己这件事如果被师父查出,决难见容门下,大师兄知道了,更是要痛碎寸心,但最使她伤神的,还是曹雄对她的冷漠、寡情…

  她愈想愈觉得前途茫茫,不伤心不已,忍不住一腔悲苦,热泪泉涌而出。

  这等无声低泣,最是伤神不过,不大工夫,龙玉冰已陷入昏之中。

  蓦地里,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问道:“是冰儿吗?你坐在这里哭什么?”

  声音虽然柔和,但龙玉冰听在耳中,却如闻巨雷一般,沉昏的神志骤然清醒,抹了泪痕望去,只见师父站在身旁,微颦双眉,脸慈爱。

  她镇静下心神,颤声叫一声道:“师父…我…我…”

  她本想在师父面前,坦率地说出事情的经过,然后才横剑自绝,但又想到那长谷的石室之中,是昆仑派历代祖师法体奉置所在,庄严圣洁,竟自说不出口来。

  玉真子微微一笑,道:“你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吧,我自会替你作主。”

  龙玉冰只听得心如剑穿,一阵气血翻涌,几乎晕倒地上,师恩深厚浩大,更使她惶愧得无地自容,定定神、正待答话,突见一条人影疾奔而来。

  龙玉冰看清来人形象后,不惊得一呆,只见他右肩处衣服破裂,鲜血浸半身,息如牛,一见王真子,只喊得一声师叔,人便晕倒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大变,使玉真子也失去了镇静,一伸手扶起来人,右掌在他的命门上一阵推拿。

  那人缓过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玉真子已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快说!”

  来人正是通灵道人门下大弟子黄志英,他长长吁一口气,强忍着伤痛,目光转投在龙玉冰脸上,一瞥而过,答道:“弟子巡查后山,遇到一个黄衣少年…”说至此处,一阵急,接不下去。

  玉真子急道:“那人现在什么地方?”

  黄志英息一阵,道:“弟子和那黄衣青年人相遇在长谷口…”

  玉真子不待黄志英说完,回头对龙玉冰道:“快替你大师兄包扎伤处,先把他血止住,送回三无宫交给你二师伯,替他疗治。”最后一句话未完,人已到数丈之外。

  龙玉冰细看大师兄右肩伤处,长达三寸,血如泉涌,心头一急,撕下一块道袍,把他右肩紧紧捆扎起来,说道:“大师兄,我扶你回三元官去,让掌门师伯替你敷药疗治。”

  黄志英惨然一笑,道:“你快逃吧!别管我了,我伤得虽是不轻,但休息一阵,还可以支撑着回去。”

  龙玉冰心里一震,道:“你!你怎么…”

  黄志英摇头惨笑,截住龙玉冰的话,道:“你不要多说了,什么事我都已明白,那黄衣少年武功、人才都比我强多了,你快些走吧,等三师叔转来后,只怕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龙玉冰脸色突变,泪垂双腮,道:“他…他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了?”

  黄志英脸上闪掠一抹凄凉的笑意,道:“没有,但我能猜得出来,冰师妹,也许今生今世,我们已无再见面的机缘了,存我心中十几年的话,今晚上我要一吐而后快,有唐突师妹的地方,希望你能原谅。”

  龙玉冰只听得真情,扶住黄志英泣道:“我恨死愧死了,大师兄,你这样深情待我,还不如拿剑来刺我两下好一些…”

  黄志英突然身而起,拉着龙玉冰一双手笑道:“这地方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换个所在。”

  他虽然言笑如常,但顶门上却汗落如雨,握着龙玉冰的一只手也不住颤抖。

  龙玉冰早已心如麻,她任由黄志英拉着她向前走去,这本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此刻,像到了一处陌生的所在一般,目四顾,神态茫然。

  黄志英拉着她穿过梅林,越过了两座山峰,在一处崖下面坐下,淡淡笑道:“师妹,你还记得这地方吗?”

  龙玉冰呆呆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天际闪灿的繁星,对黄志英所问之言,浑如不觉。

  他长长叹息一声,左手摇撼龙玉冰的秀肩,叫道:“师妹,师妹…”

  龙玉冰啊了一声,从极度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慢慢地把眼光移注在黄志英脸上,凄惋一笑,垂下了两行清泪,问道:“大师兄,你心里恨我吗?”

  黄志英摇摇头,笑道:“不恨。”

  龙玉冰突然伏在黄志英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面低声诉道:“你待我愈好,我心中的愧咎和痛苦愈深,我不能再走了,我要跪在师父面前,要她老人家一剑一剑地把我剁死,我心中痛苦极了。”

  黄志英心情激动,热泪夺眶而出,左手拂着龙玉冰散的秀发,心中涌集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十余年来,夜索绕他心头的玉人,一旦投在怀抱,不惊喜绝,忘记了他右肩极重的伤势,不自觉一举右臂,但感伤处一阵剧痛,神志突然清醒。抬头望天,星光渐稀,他知道该让她走了,再延误时刻,对她大是不利,推开龙玉冰,霍然身而起,道:“师妹,不要哭啦,天色已五更过后,你,你该走了!”

  龙玉冰抹去泪痕,忽然变得一脸坚决,说道:“我不走,我要去见师父!”

  黄志英凄凉一笑道:“三师叔纵然爱护你,但她也救不了你,难道你甘愿受派规制裁吗?”

  龙玉冰神态黯然道:“我既做错了事,死也无憾。”

  黄志英默然垂头,沉良久,突然抬起头,笑道:“天地间这样辽阔,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在三元宫中…”

  龙玉冰只听得心里冒上来一股寒意,暗自忖道:不错,我纵然接受派规制裁,但在行刑之前,要召集同门,自白罪状,死虽不怕,但那自白罪状,却是羞于出口。

  黄志英见她沉思不语,又道:“天快亮了,小兄也不便再在此久留。”说完转身缓步而去。

  龙玉冰知他话中含意,是催促自己快走,不感激万分,想起过去,对他百般冷漠,更是惭愧之极,哭喊一声道:“大师兄…”纵身追去。

  黄志英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龙玉冰道:“你待我如此情重,我…我…”

  黄志英仰天大笑,道:“这一生我已经够了,你快些走吧。”

  龙玉冰看他右肩伤处,又有鲜血渗出,无限温柔的,带着脸泪痕,笑道:“大师兄,你再让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势,好吗?”

  黄志英点点头,嘴角间微现出足的微笑,两道眼神盯视着龙玉冰,只见她美丽的脸上,出无限的温柔,无限的凄苦,又撕下身上一块道袍,很细心地替他包扎好右肩。

  黄志英轻轻地叹息一声,道:“师妹,我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却常听师父和师叔们谈起江湖上的风险,你自己要多保重了,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

  龙玉冰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滚下粉腮,轻咬着樱,答道:“我都记下了。”

  黄志英抬头望着东方天际,道:“天已快亮了,你走吧!把你身上的道袍去,免得引人注意。”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龙玉冰呆呆地站着,直待黄志英转过一个山角不见了,她才转身上路。

  龙玉冰茫然奔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万千心事,纷至沓来…世界虽广大,但她却感到存身无处。

  且说黄志英转过了一个山角后,隐住身子,回头探望,只见龙玉冰缓缓转身而去,一个凄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中。

  他虽然想尽了方法,劝龙玉冰走,但她真的走了,他却又感到怅惘若失,呆在那儿半晌工夫,才清醒过来,急奔向三元宫而去。

  他刚到观外,瞥见人影闪动,四个背剑道人,冲出观门。

  那些道人看见了黄志英后,立时一齐合掌躬身道:“大师兄回来得正好,我们正是要出去找你呢?”

  黄志英心头一跳,道:“师父呢?”

  最左侧的一个道人答道:“师父现在后殿,等待大师兄回话。”

  黄志英啊了一声!急步向观中奔去,穿过了几重殿院,到了后殿,那四个道人也鱼贯随在他身后人殿。

  只见通灵道人穿着一袭青色宽大的道袍,坐在大殿中间,身后站着两个眉目清秀、年约十四岁的道童,四个道装男子守护两侧,靠右边一张松木椅子上,坐着三师叔玉真子。

  黄志英急抢两步,拜伏地上,道:“弟子黄志英,叩见师父。”

  通灵道人转脸望了玉真子一眼,问道:“你龙师妹哪里去了?”

  黄志英吓得打了一个冷颤道:“龙师妹替弟子包扎好创伤后就和弟子分了手,不知哪里去了。”

  通灵道人微笑道:“你胆子好大。我问你,我们昆仑派欺师灭祖的罪名,应该受什么条律制裁?”

  黄志英惊出了一身冷汗,答道:“欺师灭祖,在我们派规之中应处死罪。”

  通灵道人蓦然一变脸色,双目中神光闪动,冷冷问道:“你身为首座弟子,应知本门戒律森严,老实讲,你龙师妹哪里去了?”

  黄志英道:“弟子…弟子实在不知她去向何处。”

  通灵道人素知他不说谎言,一时间倒无话可说,沉思一阵,又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黄志英道:“弟子当真不知。”

  玉真子接口道:“二师见也不要一味追问英儿,逆徒既敢把人私自隐藏长谷内石室,必已早有预谋,只可惜我对她十余年教养心血,完全白费了…”言下无限凄然。

  通灵道人叹息一声,道:“以冰儿生和她平做人做事观察,这件事殊出人意料之外,你也不必为此自责,眼下尚有很多疑窦,待查清楚后,再作处置。”

  玉真子霍然起身,道:“掌门师兄所作各种论断,和我的推想相同,目前只差把叛徒捉到,按派规明正典刑,我料她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决走不远,我这就去追她回来。”

  通灵道人道:“只是不知她的去向,追回恐非容易。”

  玉真子道:“叛徒罪证既确,就是踏遍天涯,我也得把她处死剑下。”

  通灵道人起身离座,回头吩咐身后两个道童,说:“把你大师兄暂押入观后石牢之内,未得我令谕,不准他擅离一步。”

  两个道童答应一声,押着黄志英离了大殿。

  玉真子道:“他右肩伤势不轻,你得先替他敷药,再送押石牢不迟。”

  通灵道人道:“松、鹤两个徒弟,自会给他疗治伤势,用不着我们多费心,我们一道去追擒叛徒吧。”

  玉真子道:“大师兄行踪尚未探出,又出这桩麻烦,那曹雄武功不弱,当心他会再来三元宫中取闹,二师兄不宜离开,追擒冰儿,我一人力量足够了。”

  通灵道人叹道:“小兄无德,致使历代祖师蒙羞,但事情既已出来,急也不在一时,眼下的两件大事,追查大师兄的行踪似较重要,我和你分头追赶冰儿,以百里为限,不管追到与否,均应返回观中,待寻到大师兄后,我们再仗剑江湖,追访叛徒下落。”

  玉真子闻通灵道人所说,点点头,当先出了大殿。通灵道人又吩咐四个站候两侧的弟子几句,才追出来。两人出了三元宫,天色已经大亮,玉真子向东南追去,通灵道人向东北追去,这两条路都是龙玉冰最可能走的路。

  因为那金顶峰位处昆仑山东南山麓,北临阿尔金山,渡过那重山峻岭,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戈壁沙漠,西行则深入昆仑山腹地,尽都是绵延无边的叠峰重嶂,正南又进入西藏,有可可稀里山横阻去路,只有东南、东北和正东三个方向可走,龙玉冰曾追随玉真子数度行走中原,几条出山捷径,都甚熟悉。通灵道人、玉真子虽然研判出她出山方向,但却无法拿准她走哪条路出山。

  是以,两人追出了百里以上,终于失望而返。

  再说龙玉冰迷糊糊地奔行一阵,神志逐渐清醒,她生本极聪明,神志复常后,开始考虑眼前处境:昆仑派门规森严,自己虽受师父宠爱,也难逃门规制裁,此次所犯大错,又是派中极大极重条律,势将伤透了恩师之心,如被追上,必被押回三元宫正典行刑…她忖思良久,觉得只有逃亡一途。

  转念又想到深重师恩,不又犹豫起来。突然,她脑际浮现出曹雄的影子,那俊俏的形貌,人的微笑…还有那冷漠神情。

  紧接着一个念头,袭上心来,暗自忖道:事情到了这地步,总应该再见他一面,就是要死,也该横剑自绝在他的面前…

  一想起金环二郎,她立时定了主意,去道袍,佩好宝剑,认定出山方向,横渡峰岭而过,她走的尽都是重山峻岭,避开了出山之路,所以通灵道人、玉真子两人都未能追得上她。

  她经过数兼程奔波,进入了青海境内,她身上未带一点银钱,无法投宿客栈,只好沿用老法,打些野味,做成干粮,晚上宿在古庙之中。

  要知昆仑派是武林中正大门户,龙玉冰叛师逃亡,事情原非得已,但她对师门各种训戒,还牢牢记在心中,是以,宁愿忍受宿饥饿之苦,不肯再犯门规。

  这天到了四川崇宁县城,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连打了几个冷颤后,身体发起高热,只觉眼花缭,头重脚轻,难过至极,这时,她不得不投宿在客栈中了。

  在她想来,住店休息一夜,服点药物就可痊愈,哪知她半月来宿奔波,心神憔悴,病魔早已乘虚而入,只因她一身武功,发作极慢,待她投宿到客栈之后,病势急转直下,全身寒热迫,人已经支持不住,店小二给她送上茶水时,她已倒在上不能行动了。

  那店小二看她衣着褴褛,又生重病,不暗暗想道:看她病势,似乎很重,如果有什么好歹,不但要赔上几天饭钱、房钱、还要打上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司。

  从来干店小二这一行的,大都是势利眼睛,看龙玉冰那份落魄样子,心里先有三分轻视,放下手中茶水,正想上前设法把她撵出店去,蓦然目光触到龙玉冰身侧的宝剑。

  这就把店小二吓得怔了一怔,暗想道:这个青年女子,穷得连衣服穿都没有,却带着一柄宝剑,看来决不是什么好人。

  他心里正在转着念头,龙玉冰突然转过身来,叫道:“店家,店家,给我一杯水喝喝好吗?我口渴死了。”声如燕语莺鸣,清脆动听之极,店小二眼睛一亮,两道眼神盯在龙玉冰脸上,再也移不开去。

  龙玉冰自逃离昆仑山后,一直穿着那一身玄短装,这本是玉真子带她在江湖上走动时,替她做的衣服,平时她很少穿用,只因听曹雄问她李青鸾何以穿着俗装,她心中认为曹雄不喜看那宽大的道家装,所以,特地跑回三元宫去,把这套衣服穿上,希望能讨得曹雄心。

  她这半月多的兼程赶路,风吹晒,宿跋步,就穿着一套衣服,从未换洗过一次,早已污旧不堪,所以,她入店投宿,那店小二连看也未多看她一眼。

  此刻,她转过身要水,和那店小二相距甚近,病重衣污,仍掩不住她天姿国,只见她粉脸红,星目半合,散发堆枕,娇容动人,店小二不觉看得发起呆来。

  只见龙玉冰忽地睁开了眼睛,叫道:“我要喝水,你听到没有?”

  “那店小二正看得如饮醉酒,有点飘飘然忘其所以,两眼瞪得又圆又大,心里不知转些什么念头,听得龙玉冰一叫,不自主地应道:“就来,就来。”转身倒了一杯茶送到榻边。

  龙玉冰神志尚未完全昏过去,一身,想挣扎坐起,那知一阵头晕目眩,这一竟未能坐起。

  莫名其妙的店小二,竟敢伸出手扶姑娘一把,这一扶虽是把龙玉冰扶坐起来,但却招惹龙玉冰的怒火,随手一掌,拍击过去。她在羞急之下,拍出这一掌,虽是在病中,力道仍是不弱,但闻砰然一响,把店小二手中的杯子打飞出七八尺远,撞在壁上,碰得碎片纷飞。

  那店小二也被龙玉冰掌力挚中左肩,只打得踉跄退了三四步,一股坐在地上。

  但龙玉冰这一急怒,病势忽然转重,只觉一阵目眩、头晕,人便昏过去。

  等她清醒过后,天色已经入夜,靠窗边木案上点着一盏油灯,但光焰十分微弱,室都变成昏黄颜色。

  她感到口渴得十分难过,勉强挣扎下,向案边走去,走了几步,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只得用双手撑地,爬近案边,扶着桌腿,慢慢站起,取过茶壶,一口气喝了半壶冷茶。

  喝过茶后,精神稍觉好转,又勉强支持着走回到边躺下,沉沉睡过去。

  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时分,醒来时,见侧站着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那老人面目慈善,望着她笑道:“大姑娘,你就是一个人吗?”

  龙玉冰点点头凄惋一笑。那老者叹息一声,道:“你病得很重,我已经叫人去请先生回来给你看病。”

  龙玉冰道:“我没有钱,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我枕边那把防身用的宝剑,还能值几两银子,就请老伯伯代我卖了,开付医药费吧。”

  那老人摇摇头,笑道:“出门人一时不方便,是常有的事,你只管安心养病吧,医药费用我老汉还负担得起。”

  龙玉冰听得异常感动,道:“我们素不相识,老伯伯纵愿相助,但难女如何能受?”

  那老人尚未及答话,店小二已带着医生进来,他详细地查看了龙玉冰的病情后,晃晃脑袋说道:“病势不轻,风寒已侵内腑,开贴药试试看,能不能见效,却很难说。”

  说完话,取过笔,开了一张药单,转头就走。

  龙玉冰看那医生神态冷漠,全无一点悲天悯人心肠,不心头有气,说道:“老伯伯,把药单退还他,我不要吃他开的药啦。”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大姑娘,这不是呕气的时候,那先生是我们崇宁城第一名医,一向看病就是这个样子,但他开的药单却是神效异常。”

  龙玉冰正待答话,突听一个尖脆的声音叫道:“我的马得加两升黄豆喂,酒饭愈快愈好,我吃过饭,还有要紧的事办…”声音异常熟悉,入耳惊心。

  她猛提一口真气,一跃下榻,两三步已抢到门口,倚门望去,果见曹雄身穿黄及膝大褂,手牵赤云追风驹,正在和店小二说话。

  龙玉冰不知是惊是喜,呆在门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曹雄转脸见到了龙玉冰,微微一怔,把马经交给店小二,对着她走来。

  这一瞬间,她心中汹涌出万千感慨,似乎有几百句话要一齐出口,但却不知先说哪一句才好,心情过分的紧张激动,发她生命的潜力,支持住了她沉重的病体,眼中也闪烁起因病魔困扰而消失的神光,盯注在金环二郎脸上。

  曹雄恢复了镇静轻松神态,望着她笑道:“怎么,你一个人来的?是不是被你师父逐下山的?”说得不徐不疾,毫无一点怜惜之情。

  字字句句,都化成锋利的剑,刺在龙玉冰的心上,她无法再控制腔悲忿,扬手一掌,劈脸向曹雄打去。

  金环二郎左手一翻,轻轻扣住了她的脉门,笑道:“什么话好好地说不行?怎么见面就动手…”突然觉得她玉腕热得烫手,接着又道:“怎么?你有病了?”

  龙玉冰气得冷笑一声,道:“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只觉一阵伤感,涌上心头,支持她的精神登时一松,一语未完,人便向地上栽去。

  曹雄随手一把,扶着她向房中走去。

  曹雄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丹九,放入龙玉冰口中,用水冲下。

  曹雄怀中丹丸,是妙手渔隐招公义采集深山大泽中百种灵药,经数月炉火之功炼成的九转保命丸,效能奇大,功除百病,龙玉冰眼下不过顿饭工夫,人已悠悠醒转过来。

  这一阵,曹雄一直坐守在侧,伸出左手轻拂着龙玉冰散在枕畔的秀发,心中微生怜惜。

  龙玉冰睁开眼睛,看了金环二郎一眼,又慢慢地闭上。

  龙玉冰涌集在中的怨恨逐渐消失,嘴角间微泛一丝笑意。

  曹雄知她已醒转多时,因为和自己赌气,所以不肯说话,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已服过我随身带的灵丹,病势已减去一大半,只要休息一天,就可完全好了。”

  龙玉冰忽然睁开星目,怒道:“谁要你给我医病,我心里恨死你了。”

  曹雄微微一笑,道:“恨我吗?那你就打我几下。”

  龙玉冰蓦然身坐起,左右开弓,劈啪打了曹雄两个耳掴子,一则她病中无力,再则心内也有些不忍,这两掌打得虽响,但却不重。

  曹雄果然不动声,待龙玉冰打完后,才笑道:“你心里还恨我吗?如果你余恨未息,那就再打几下。”

  龙玉冰忍不住噗的一笑,道:“你这人顽皮透了…”话未说完,突然一阵目眩,身子摇摇倒。

  曹雄一展双臂,扶着她,又把她放在榻上,笑道:“你病势虽已大好,但体力尚未复元,好好地躺着休息一下,我去替你叫碗鲜鱼汤来。”说完,退出房去。

  那九转保命丹果是神效无比,龙玉冰清醒后,感觉病势已好了大半。

  她静静地躺在上,想着近月来的遭遇,恍若经历了一场梦境,对曹雄究竟是恨是爱,到现在她还不清楚。

  一大约过了一刻工夫,店小二送来一碗鱼汤。龙玉冰已一夜没吃东西,那鱼汤又做得鲜美可口,她一口气就把那一大碗鱼汤吃完,刚好曹雄也带着一个制衣服的匠人回来,笑道:“你再休息一天,就可以完全复原了,尽半一夜时间,给你做几件衣服,咱们一早就走。”

  龙玉冰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曹雄笑道:“好玩的地方多极啦,我带你去游游江南风光。”

  龙玉冰颦眉垂头,默然不语。

  第二天,那衣匠人如约送来了制的新衣,龙玉冰换上新装,更显得窈窕动人,青帕包发,玄装裹身,束汗巾,身披风褛,足蹬小剑靴,背宝剑,小病初愈,倍觉得清丽绝俗。

  曹雄早已替她选购了一匹长程健马,银镫雕鞍,白如雪。他先扶龙玉冰上了马,自己也跃上鞍镫,抖缰放马,双骑并发,但闻蹄声得得,瞬息间驰出了崇宁县城。

  这时,严冬已过,回大地,天际旭初升,天红云绚烂,晨风面,吹飘着她鬓前几许散发。

  曹雄转脸看她笑道:“你穿上新装后,足可和你李师妹一争短长。”

  龙玉冰颦起双眉,答道:“我穿惯了道袍,突然换上这一套装束,心里觉得有些别扭…”

  曹雄道:“那道袍又宽又大,穿上有什么好看呢?”

  龙玉冰凄然一笑,道:“我师父要看到我换了这身衣服,定然十分生气,决不会…”

  曹雄笑道:“你已被逐出昆仑门墙,依照武林规矩,他们根本就不能再以昆仑门规来约束你,不管你穿什么衣服,他们也管不着。”

  龙玉冰道:“我不是被逐出门墙,而是私逃下山,我们的事,我大师兄都知道了…”话至此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转脸问道:“我大师兄肩上的伤,可是你打的吗?”

  曹雄傲然一笑,道:“不错,我不但伤了你大师兄,同时还打伤了两个把守在那幽谷要隘的臭道士。”

  曹雄毫不隐瞒地说出了经过,仰天一阵大笑后,又道:“你们昆仑派号称武林中九大主派之一,但在我曹雄眼中看来,那点微末之技,实在有限得很,看来当今九大门派之说,恐都是欺世之谈…”

  龙玉冰怒道:“你的武功有什么好?好也不会伤在别人手中,躲到我们长谷石室中养伤了!”

  曹雄脸色一变,正想发作,突闻蹄声得得,一匹快马面奔来,马上人举手高呼,道:“曹兄别来无恙,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地重逢。”

  金环二郎抬头望去,不觉心头一震,他心念还未转,来人已行到面前,大概那人看见曹雄后,心中十分高兴,所以放马直冲过来。

  龙玉冰侧脸望去,吓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只见来人身穿一身黑色疾服劲装,外罩淡青披风,黑巾包发,右肩隐隐透出剑把,朗目剑眉,丰神俊逸,不是马君武是谁?

  这时,马君武已翻身跳下了马背,执着曹雄一只手摇着笑道:“自和曹兄分手之后,小弟无时不在想念之中…”瞥眼间,看清了那玄装少女是龙玉冰,不觉一呆。

  半晌工夫,他才问道:“龙师姊改着俗装,小弟几乎不认识了。”

  龙玉冰被马君武说得心头一酸,热泪夺眶而出,粉脸上也泛起两片彩霞,直红到耳后面,她在极度痛苦之中,又渗入极度的羞愧。

  马君武看她凄伤神态,不又呆了一呆,道:“怎么?你受了三师叔的责骂吗?”

  龙玉冰幽幽一叹,道:“我触犯了派中戒律,不能再在金顶峰存身了…”

  马君武吃了一惊,接道:“你是被师父逐出门墙的?”

  龙玉冰凄凉一笑,道:“我是私自逃跑下山的。”

  马君武一皱剑眉,沉一阵,又摇摇头,道:“据小弟观察,三师叔对师姊十分器重,师姊纵然触犯门规,料想三师叔也不会严加责罚,望师姊随小弟一起回山,由小弟出面,恳求三师叔减轻责罚,师恩深重,岂可随便一走了之?”说完话,深深一揖。

  几句话虽然婉转,但却大义凛然,龙玉冰只听得悚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默默垂下头去。

  这时,他已看出龙玉冰可能和曹雄私奔离山,因为不便指责曹雄,只好对龙玉冰晓以大义,使她途知返,不要贻笑武林,落个叛师之名。

  他哪里知道龙玉冰窝藏一肚子难言苦衷。

  只见她倏地抬头,变得一脸坚强,淡淡一笑,反问道:“你由祁连山送白姑娘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君武道:“我送她到括苍山。”

  龙玉冰冷冷地问道:“这段行程不近,以你的轻身功夫而论,得要许多时间才能回到昆仑山金顶峰去。”

  马君武笑道:“去时乘她的灵鹤玄玉,只不过两一夜工夫,我因急于西返,送她到括苍山后,就留字告别。括苍山到昆仑山这段行程有多远?小弟没有走过,大约估计总在万里以上,以小弟这点功力来说,从容点赶路,一个月不够,但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天,只因在旅途上一件意外事情,致延误行期半年…”

  龙玉冰冷笑道:“这半年中,你可想起过鸾师妹吗?”

  马君武听她陡问到李青鸾身上,不觉俊脸一热,答道:“李师妹甚得三师叔爱惜,且有师姊照顾,因此我很放心。”

  龙玉冰目光凝注在马君武脸上,道:“那你半年中过得很快乐了?”

  马君武一时间想不出她问话含意,微微一怔,随口答道:“这半年中,我虽连遇数番凶险,但均幸化险为夷,几水牢之苦,那也算不得什么!”

  龙玉冰道:“这也许就是男人不同之处,你知不知鸾师妹为你身罹重病,几乎送命?”

  马君武心头一震,急道:“她现在好了没有?”

  龙玉冰道:“如不是你送的那位白姑娘及时赶到相救,只怕尸骨已寒多时了。”

  两人在答问之时,曹雄一直站在旁侧静听,此刻,突然一嘴接道:“马兄刚才说起途中遇上意外事情,以致延误半年归期,那定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了?”

  马君武道:“事情说来话长。曹兄如果无紧要的事,咱们找处客栈,容小弟详细奉告。”

  龙玉冰望了曹雄一眼,对马君武道:“我现在已经是背叛师门的人啦,你是不是准备把我擒拿押解回山?”

  两句话单刀直入,只问得马君武垂下头答不上话,这实是一个难答的问题。

  龙玉冰背叛师门,私逃下山,凡是昆仑派门下弟子,都应该拦截她押解回山。马君武沉思良久,苦笑道:“小弟不敢,但望师姊能体念师门教养之恩,和小弟一起回山,马君武愿苦求三师叔,替师姊分担责罚…”

  龙玉冰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异常奇特,但见泪水若泉,夺眶而出。

  曹雄脸色异常难看,眉宇间隐泛怒意,冷冷地站在旁边。

  马君武本是极端聪明之人,他见龙玉冰越哭越哀,心中已有几分明白,曹雄和师姊之间的关系,恐怕不很简单。

  他心念略一转动,陡然欺身而进,左手一招“赤手搏龙”扣住龙玉冰右腕,右手轻轻一掌拍在她命门上。

  龙玉冰心头一震,哭声顿住,泪眼斜转,望着马君武叫道:“你要捉我回山,就快请动手杀了我,带着我尸体回去吧!我…”

  马君武急道:“师姊不要误会,小弟是怕师姊哭伤身体,所以才冒昧动手,拍了师姊命门一掌。”说着话,松了龙玉冰右腕,退后三步,躬身一揖。

  龙玉冰惨笑道:“你知道我犯了师门中哪条戒律?”

  马君武道:“小弟不知。”

  龙玉冰道:“我犯的戒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死,另一条是背叛师门,永不回金顶峰三元宫去。”

  马君武道:“三师叔如要真的仗剑追查师姊行踪,只怕你难以…”

  曹雄冷笑一声,打断了马君武的话,接道:“就是昆仑三子一齐追来,也未必能怎么样。”

  马君武听曹雄一开口,就伤了师父和两位师叔,心中大感不悦。但转念又想到曹雄相助追寻李青鸾的情谊,强按下心头怒火,笑道:“曹兄几时到我们昆仑山的?我师姊私逃下山一事,曹兄事先可知道吗?”

  他虽然极力控制心中激动,使声音平和,但那几句话中语意,却是犀利异常。

  龙玉冰听得又泛起两颊红晕,曹雄却听得脸现怒,冷冷答道:“这是你们昆仑派中的私事,嘿嘿!马兄拨兄弟,不知是什么意思?”

  马君武笑道:“曹兄不要误会,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我知道这事情怪不得曹兄。”

  曹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脸怒,完全消散。马君武已知曹雄性格,真正动了怒火,外表反而变得心平气和,他越是笑得厉害,出手也越是毒辣,不心中打鼓,为防他陡然出手,只得暗中留神戒备。

  龙玉冰跃入两人中间,含泪对马君武道:“马师弟,你不要错怪别人,你要捉我回山,仅管动手就是。”

  这是,曹雄已收住笑声,俏目中神光闪动,视在马君武脸上。

  马君武黯然叹道:“师姊是一定不肯和小弟回山了?”

  龙玉冰凄惋笑道:“兄弟,你不知道,我不能回去,我…

  我…我…”她“我”了半天,还是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君武长长叹息一声,向旁侧一闪,道:“师姊、曹兄,请赶路吧。”

  龙玉冰见马君武门开让路,不觉心痛如绞,想到同门姊妹兄弟中,个个都待自己多情多义,而自己却成了昆仑派门下叛徒,辜负恩师十余年教养心血不算,又玷污了昆仑派在武林中清白声誉。

  马君武见她目蕴泪光,呆呆地站着,不动不言,心中忽有所感,翻身跃上马背,拱手一礼,叫道:“师姊,多保重了。”拨转马头,又对曹雄一礼,道:“曹兄相助之恩,永铭马君武肺腑深处,我们后会有期了。”抖缰放马,绝尘而去。

  龙玉冰望着马君武的背影,忍不住高声叫道:“马师弟,马师弟…”

  可是马君武仿似不闻,头也未回一下,但闻得得蹄声愈去愈远,人马皆杳。

  曹雄跃上赤云追风驹,冷冷问道:“你要是不愿跟我走,现在还追得上他。”

  龙玉冰闻曹雄之言,怒道:“我马师弟心地善良,为人忠厚,你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曹雄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曹雄是天下最坏的一个人了?”

  龙玉冰叹了口气,纵身上马,抖缰向前疾奔,曹雄也放马紧随而去。

  再说马君武一口气跑了**里路,才勒住马缰停下,他心中一直想着曹雄和师姊的事,中填了苦恼,一路上连头也未抬一次,待他勒马停下,才听到身后蹄声得得,转脸望去,只见无影女侠苏飞凤扬鞭纵马而来。

  这是一片荒凉的田野,数丈外,有一道小溪,几株新绿垂柳,风飘舞,淙淙水声,隐约可闻。

  苏飞凤放马如飞,直向马君武身上撞去,距离马君武还有尺许左右时,陡然一带马头,向右侧偏去。

  哪知马君武看她纵马直撞过来,本能地右掌平推出去,正好苏飞凤勒缰转马,马君武知她故意相戏,这一掌拍出,是生命中潜在本能作用,势劲急速,待他惊觉收掌时,力道已经发出,因双方距离太近,收势已来不及,这一掌正击中马颈上。

  那马在狂奔急转之时,骤受一掌猛击,如何承受得了,但闻一声闷吼,前腿一软,直向地上栽去。

  苏飞凤嘤了一声,人从马背上直落下来。马君武来不及思索,一退步,双臂舒展,一把将她接住。苏飞凤娇连连,低声叫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马君武急急地把她放下,急道:“谁叫你直往我身上撞来呢?”

  苏飞凤双颊绯红,星目斜望着马君武笑道:“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人家吓都快吓死了,你还对人家凶得要命…”

  马君武已看出她是有意放刁,冷冷地答道:“你又追我干什么?”

  苏飞凤道:“这条路又不是你们姓马的路,你能走,为什么我不能走?”

  马君武听她强词夺理的狡辩,一时间倒没有办法回答,顺手拉过马缰,答道:“好!我要回昆仑山,看你能不能跟去。”说完,翻身跃上马背。

  苏飞凤猛的一上步,劈手从马君武手中夺过马缰绳,怒道:“刚才你把我的马打死了,不赔我就想走?”

  马君武跃下马背,转头看去,果见那健马,口鼻间鲜血直,侧卧地上,虽然未死,但已无法再用来代步,不由心生歉咎之感,把缰绳到苏飞凤手中,说道:“赔你就赔你吧。”说完转身就走。

  苏飞凤突然一上步,抓住马君武身上的淡青色披风,用力一拉,但闻嗤的一声,好好一件衣服,被她扯破了一大块。

  马君武气得剑眉倒竖,厉声喝道:“你要再无理和我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苏飞凤悠悠一声长叹,两行清泪顺腮而下道:“你既然这样讨厌我,恨我,为什么要救我呢?你为我受了许多苦楚,我…我心里…”

  马君武被她问得呆了一呆,道:“我救你只不过是于义愤,难道我救你还救错了不成?”

  苏飞凤道:“当然救错啦,你要不救我,我早就死了,我死了,自然不会再看到你,那不就省了很多烦恼…”

  马君武一跺脚,道:“你怎么蛮不讲理?”

  苏飞凤缓步走近他身侧,凄惊一笑,道:“你为什么这样恨我,我的心被你折磨碎了。”

  马君武目睹她凄然神情,不心生怜惜,摇摇头劝道:“你这是何苦呢?你曹师兄才貌双绝,又对你情深似海,马君武不过是一介武夫…”

  苏飞凤接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那个宝贝师妹…”

  马君武脸色一变,道:“你不要尽挑拨她,她善良无,什么都比你强。”说罢,转身就走。

  苏飞凤两个急跃,拦在马君武面前,说道:“算我说错了话,好吗?你…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有话要对你说。”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已是泣不成声。

  马君武心中不忍,停住步,问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苏飞凤道:“你急着回昆仑山是不是要见你师父?”

  马君武道:“不错。”

  苏飞凤道:“他已经不在昆仑山了。”

  马君武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的话。”

  苏飞凤道:“我不骗你,你为救我遇险,遭人擒住,我几次设法救你,都没有成功,我心里急了,就跑去昆仑山找你师父。”

  马君武道:“你到我们三元宫去了?”

  苏飞风摇摇头道:“没有,昆仑山那样大,我又不知道三元宫在什么地方,我心里又急得很,在那大山中跑了一夜半天,人都快要累死了。”

  马君武一皱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苏飞凤又抢先接道:“你皱什么眉头?人家还没有把话说完呢,我在那大山中跑了半天一夜,仍然找不到你们的三元宫,这一夜半天的工夫,我连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过。”

  马君武道:“那你为什么不打些飞禽来充饥呢?”

  苏飞凤只听得眼神一亮,随手抹去脸上纵横的泪痕,愉之,泛上双颊,娇媚一笑,道:“我虽已走得困倦难支,但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支持着我,使我盲目奔行在那崇山峻岭之上,总算皇天见怜,终于被我找到了玄清道人老前辈,告诉他你被擒蒙难的消息。”

  马君武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了我师父?”

  苏飞凤道:“他正在一处绝壁间突出的冰崖上和人比武,他们打得正在紧要关头之时,我恰好赶到,那突出的冰崖下临千丈绝壑,看上去可十分吓人。”

  马君武急问道:“什么人在和我师父比武?”

  苏飞凤道:“是一个手执玉箫、身穿黑衣的女人。”

  马君武心头一震道:“啊!那一定是玉箫仙子了。”

  苏飞凤接道:“我当时已走得筋疲力尽,无法游下那一段悬崖,只好站在崖上,高声叫他们暂时停手。玄清道人老前辈虽然看到了我,想停下手来,但那黑衣女人的攻势烈无比,你师父听我一喊,分了心神,连遇了两次险招。我后来实在急了,就把你遭擒蒙难的事,大声说了出来。想不到,这几句话倒发生了奇效,他们两人都停住了手,争先恐后地跃上悬崖。”

  说到此处,顿了顿,接道:“那黑衣女人,似是对你关心得紧,一到崖上,就抢先问我你在什么地方,我看好惶急的模样,心中有气,我故意闭上眼睛,装着息,不理她的问话。”

  马君武“啊”了一声。

  苏飞凤嗔道:“你啊什么?我虽然看不惯她那种颦眉作态、忧苦焦灼的样子,但想到你的安危,只得把你遭擒蒙难的经过,告诉了他们。”

  马君武道:“我师父听过之后,怎么说呢?”

  苏飞凤哼了一声,道:“那个黑衣女人好像比你师父还急,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已经有些不耐,死皮赖脸对你师父说:道长,咱们不要比啦,原来马君武真的没有回三元宫来,我还以为你们昆仑三子骗我呢。”

  马君武皱皱眉,道:“这女魔头真是可恶,竟闹上我们昆仑山。”

  苏飞凤说道:“那黑衣女人说过这番话后,就当先向前跑去,你师父也跟着追去,把我一个人丢在那绝峰之上,我当时困倦已极,就在峰顶上一座大山石后面坐下休息,哪知糊糊涂涂地就睡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山红霞,我这半生中,虽然常在江湖上走动,可是从没有吃过这种苦头。”

  马君武听得甚是感动,很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又怕招来烦恼,于是,把来到口边的话又咽回肚中,垂下头,轻轻叹息一声。

  苏飞凤凄苦一笑,接道:“当时我又饥又渴又冷,但那绝峰四周又都为冰雪所封,连一只飞禽也难看到,我只得摘些松子充饥,打碎积冰,放入口中解渴。就这样在那绝峰峻岭中走了十几天,才摸出那连绵的大山。”

  马君武心急地问道:“我师父呢?”

  苏飞凤道:“他们地势熟悉,武功又好,恐怕早已到峨嵋山了。”

  马君武急得一跺脚,道:“那怎么办呢?我已离峨嵋山六七天了?”

  苏飞凤道:“玄清道人老前辈赶到峨嵋山去,虽是为了救你,但这事情的起因,还是由我惹起,我应该陪你到峨嵋山去一趟…”

  马君武摇摇头,道:“这倒不必,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

  苏飞凤脸色一变,泪水夺眶了而出幽幽长叹一声,说道:“你为什么这样恨我,我…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马君武淡淡一笑,道:“你对我很好,但男女有别,咱们并辔同行,只怕要引起风言风语。我们昆仑派门规森严,一旦传到我师父耳中,我势必要受责罚不可。”说完话,深深一揖,转身急步而去。

  苏飞凤纵马赶去,到了马君武身侧,笑道:“你现在可是到峨嵋山去?”

  马君武点点头,道:“不错。”

  苏飞凤把马缰到马君武手中,笑道:“你要到峨嵋山去找你师父,那一定心急似箭,大白天不可能施展轻身功夫,还是骑着马赶路吧。”

  马君武道:“我打伤了你那匹马,又怎么办呢?”

  苏飞凤格格一阵大笑,道:“你见过我曹兄吗?”

  马君武脸色一变,道:“令师兄武功不错,只是…只是…”

  苏飞凤道:“我替你说罢,只是生阴险,心狠手辣,对不对?”

  马君武本想把刚才看见曹雄之事说出,但转念又想到龙玉冰叛师私奔一事,有关昆仑派清白声誉,实在碍于出口。

  苏飞凤道:“我师兄为人如何,不去说他,但他有一匹宝马,名叫赤云追风驹,有行千里的脚程…”

  马君武笑道:“是了,他要把那匹马送你?”

  苏飞凤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呢?”

  马君武翻身跃上马背,拱手笑道:“令师兄对我说过,他对你用情很深…”

  苏飞凤眨眨大眼睛,滚下两行泪水,道:“那是他自寻烦恼,不过,我这一辈子也是烦恼定了。”

  马君武默然垂头,长长叹一口气,放辔纵马而去。

  苏飞凤望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她希望马君武能回头望望她,但她失望了。

  且说马君武纵马急奔,一口气又跑了十几里路,放眼江水滔滔,急如万马怒奔,原来已到了泯江岸边。

  他勒马岸边,暗自忖道:此去峨嵋山不下五六百里行程,如果骑马赶路,最快也得一夜以上时间,改走水路,乘船沿江而下,当天即可到嘉定府,嘉定距峨嵋山只余下百里左右,连夜登山,二更天就可到达。

  他伫立江岸,忖思良久,才决定弃马换乘快舟赶路。

  抬头望去,只见下里许处,帆影点点,酒帘风,似是一座村镇模样,立时纵马奔去。

  这是紧靠泯江岸畔的一处渡口,不百户人家,但却有十几家酒店,马君武寻了一家最大的,餐一顿,唤过店小二。

  马君武道:“今天可有到嘉定的船只?”

  店小二摇摇头笑道:“我们这黄家店,总共不过**十户人家,相公如果要乘到嘉定的使船,非得到崇宁不可。”

  马君武一皱眉头,道:“那江旁靠着那么多船,难道不搭客吗?”

  店小二道:“那江边的船,大都是渔舟,客人要坐,我去给你问问。”说完话,退了出去。 hUxuXs.COM
上一章   新仙鹤神针   下一章 ( → )
胡须小说网提供morgam所著小说新仙鹤神针,小说新仙鹤神针免费小说章节阅读,新仙鹤神针全本完整版,胡须小说网努力打造最好的新仙鹤神针吧,新仙鹤神针每日最快更新,页面简洁,访问速度快。